蘇澤睿(南京)

也不知從何時起，我開始心疼起鐫刻在腦海里的那一串串腳印，以及那腳印的主人。這主人不是別人，是陪伴我度過童年的外婆。

外婆的腿自我記事起便是一走一拐的，聽說是年輕時修建咸寧南川水庫時落下的病根，爾后在貧窮的鄉下，為了撫育四個子女，導致骨關節壞死，至今為止依然是走起路來頗為不便，必須等雙腳都站穩了，才能邁開好的那只腳，再拋著另一邊行走，讓人看了十分心疼，也正因如此，外婆走過的沙地上僅僅只有一側腳印。

歲月無情，時光的重鎖使它變得更加沉重，給人一種悲愴之感。我住在南京，正讀高中一年級。外婆卻在咸寧鄉下，我媽說馬橋鎮垅口馮村，據說是馮京的故里，我不知道是不是。但我不是時常能見到外婆，只是逢年過節跟父母偶爾回去見到她。每每坐在車里，老遠便能看到外婆，她那矮小的身子佇立在風中，見到我們來了，便連忙搬起不便的腿腳吃力地向我們沖來。母親因此也說了她很多次，讓她不要出來，坐在屋里等，外婆總是舒心的笑著說好，可下一次依舊等在那里。

不知從何年起，外婆的手邊多了一根拐杖，但她卻還是像從前一樣，艱難著前行，只是腳印旁邊又多了一排小點。我也總是攙扶著外婆，陪她慢慢前行。

因為疫情的緣故，我已是很久未見到外婆了，但從母親的只言片語中，得知外婆的腿一直在惡化，一直在惡化。我的腦海中重又浮現出那位老人的模樣，我想起她跛著腳艱難前行的樣子，心中一陣悲傷，上天為何讓這么慈祥的老人遭受如此多的苦痛!

前不久，母親告訴我，外婆的腿到了下午已經不能行走了，她的眼里噙著淚花:“你外婆可能就要……”我內心涌起一陣難以壓抑的悲傷，我實在無法想象那個愛動的老人坐在輪椅上的樣子，眼角滾下溫熱的液體……

在夢里，我似乎又回到了兒時，回到了龍泉山下那個小村莊，那時外婆牽著我的手，越過崇山，走過古橋，經過那一條小溪，和那僅有的小賣部，回到那間古屋。夕陽下，是我和外婆走過的腳印，一大串和兩小串，似乎在無聲的訴說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