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氣讀完李城外的《向陽湖紀事詩》，突然讓我想起2013年底，中國著名作家蔣子龍先生來咸寧時，問了一個十分突兀而有趣的問題：長江到簰洲為何突然轉向西流？

是的，萬里長江，洶涌澎湃，沖出青藏高原，順勢而下，一瀉千里，過三峽、出洞庭，卻在奔流武漢時，突然扭轉潮頭，轉峰西向，回流百里，在東鄰贛北、西望荊襄、北靠武漢、南接瀟湘的華中腹地，南鄂咸寧的嘉魚簰洲，繞了一個大彎，然后才轉頭東去，奔流大海。

這應該是地理學家研究的問題，但我們仍然恢諧而俏皮地回答他：因為這里是名出《尚書》“野無遺賢”的“萬邦咸寧”。這里既有大江東去的三國赤壁，又是大江西流的“南有嘉魚”，還是百萬瑤民的古瑤源頭和流傳千古的《鐘九鬧槽》《雙合蓮》《錢六姐》的故鄉。

這是文人的牽強附會么？

2016年4月，湖北省中華詩詞學會原會長黃金輝先生的《父親江》正式出版，一時轟動詩界。當年獲得“華夏詩詞獎”。這是中國第一個以長江為題材的長篇敘事詩，全詩282行，1974字，從“日月西行大江東＇＇的長江源頭，寫到“富裕文明萬世昌”的當今盛世，從三皇五帝到唐詩宋詞，從孔孟之道到百年圓夢，句似浪排，勢如潮涌。全詩充滿了浪漫主義的歷史豪情和現實主義的壯麗風骨。“西流灣”之子，以宏偉的氣魄，為長江西流的自然之謎作了一篇豐厚的人文注腳。

2017年12月，咸寧市被中國民間文藝家協會授予“中國漢族民間敘事長歌之鄉”。2022年4月，咸寧市作協主席李專的《幕阜長歌》問世。它帶著幕阜山自然質樸的鄉村氣息和久遠而厚重的鄂南文化譜系，再現了千百年來一代代、一批批曾經活躍在鄂南土地上民間長歌的采集人、寫歌人、傳歌人、傳唱人的動人故事和鮮活身影。

非常巧合的是，1969年3月，剛剛年滿交20周歲的新中國，在浩浩蕩蕩，一往無前的社會主義建設的熱潮中，也同浩瀚的長江一樣，在歷史的拐彎處兜了一個大圈，一股巨大的社會回流，將全國6000多名著名的作家、藝術家、出版家、文物家、電影工作者等文化名人及家屬，卷到了與西流灣僅十公里之遙的向陽湖。這一圈，兜走和淹沒了6000名中國文化人整整五年的黃金歲月。給歷史的天空劃了一個巨大的問號。文人不幸詩人幸。中華文化的十年之痛卻成就了李城外的百年之夢。他毅然淡化了大好政治前程，利用一切業余時間開啟了一個人的文化苦旅，用了整整二十多年的業余時間，完成了100多位文化名人搶救性采訪，及他們在向陽湖勞動鍛煉生活的歷史記述，并把它登上了《人民政協報》的系列報道，做成了《人民畫報》的“重返向陽湖”的專輯，講到了中央黨校和國家行政學院的大課堂，把一團沉寂的向陽湖攪得風生水起，僅用二十年時間把它變成了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李城外當之無愧地成為開創中國五七干校文化研究的第一人。

20多年來，人民文學出版社和武漢出版社先后推出李城外的《向陽湖文化人采風》和《向陽湖文化叢書》等著作，2020年10月，中華書局又出版了他的《向陽軒詩稿》，包括一至六編，洋洋灑灑900多首，一篇一首向陽事，一吟一詠向陽人。把向陽湖文化推向了古典詩詞的藝術殿堂，成為咸寧市詩界的一大盛事。近年又完成了七至九編，新增1100余首。尤其是其中《向陽湖文化名人贊》，計108首，笑稱“一百零八將”，它以浮雕般的藝術形式，再現了這批文化巨匠的歷史命運和精神世界。

今年9月23日，由湖北省作協與咸寧市政府共同連續舉辦的第四屆中國農民詩歌大賽頒獎會，在湖北省第四屆中國農民豐收節的主會場——長江西流的嘉魚縣舉行，中華詩詞學會會長周文彰，駐會顧問羅輝及湖北中華詩詞學會會長段微和我們一起同時應邀參加會議，會間聽取了咸寧市詩詞楹聯學會的工作匯報，得到周文彰會長的高度評價。詩詞學會的領導還建議李城外將向陽湖文化寫成長篇敘事詩，以備參與每兩年一次寫評論．．．的海峽兩岸中華詩詞論壇交流。這也正是李城外醞釀已久的計劃，自然一拍即合。《向陽湖紀事詩》就是在這種背景下產生的，作者按照向陽湖五七干校的設立、發展及消亡的時空順序，從號召、南下、先遣、中轉、圍墾、建房、燒窯、修橋、插秧、挖煤、養鴨、殺豬、打漁，到受審、傲骨、轉機、摘帽、春風、回歸等全部歷史過程，一氣呵成，全篇57首，1624字，均為絕句，如訴如歌，如嘆如泣，全詩以現實主義的白描手法，充滿了同情哀惋和諷刺恢諧的批判精神，真實地記述了那段歷史的悲愴回流。

中國詩歌史上把中國第一篇長篇敘事詩《孔雀東南飛》視為樂府詩發展史上的巔峰之作，并把北朝的《木蘭詩》合稱為“樂府雙璧”，從這個視覺延伸和引申，應該毫不夸張地說，李城外的《向陽湖紀事詩》（含《向陽軒詩稿》全卷）同黃金輝的《父親江》，以及李專的《幕阜長歌》應該是當代咸寧詩歌文化史上一次歷史性的三軍會師。大江東去也咸寧，大江西流也咸寧。大自然與人文的默契，簰洲灣的江水回流與向陽湖歷史回流的巧合，給了蔣子龍先生一個完美的答案。

作者簡介

孔祥志?男，1955年生，湖北通山人。漢語言文學專科、法律本科畢業。曾為江漢大學、鄂州大學客座講師。曾任鄂州市、咸寧市工商行政管理局副局長，正處級退休公務員。現為湖北省中華詩詞學會副會長、咸寧市詩詞楹聯學會會長。系中華詩詞學會、湖北省中華詩詞學會、湖北省楹聯學會、咸寧市作家協會會員。有小說、詩歌、散文、報告文學300余篇見于報刊雜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