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麗(市直) 

那一天，我起床給二寶沖牛奶。喂完奶后習慣性地翻看手機。

家庭群里，我看到了伯伯發的告知：“各位晚輩：我含淚沉痛告知：你們的前輩姚愛先因患新冠肺炎，醫治無效，于2020年2月22日23時30分不幸去逝，享年66歲……”

五雷轟頂！晴天霹靂！不可能，這一定是噩夢。我放下手機，閉上眼睛，心里念著“這是噩夢，醒來就好了”。我睜開眼睛，再拿起手機。伯伯發的告知、親人們回復的信息依然在。

我不信！大媽每天練太極，平時連感冒都很少得。六十多歲了，一字馬隨隨便便就能趴下去。大媽那么健康，那么有活力，叫我如何能相信這是真的？

我放下手機，再拿起來看；放下，再拿起來看；放下，再拿起來看……我試圖從噩夢中醒過來。可是，這不是噩夢，大媽真的走了。我一直認為長命百歲的大媽，她的生命永遠定格在了66歲。

我的視線模糊，心臟變得異常沉重，腦子里一片迷蒙，身體開始失重，一種掉入黑洞般的感覺，變成淚水從眼里流出。

大媽真的走了。那么突然，以至于沒有留下一句話。那么孤獨，沒有一個親人陪在身邊。那么凄涼，沒有任何告別儀式。她多么講究，多么驕傲，卻這樣草草離去。悲傷、憤怒、不甘占據我整個身軀。

我看到一篇文章，關于描寫新冠病人去世前的感受的。“一直呼吸困難，直到最后幾分鐘，病人全程清醒。病人會呼救，會哭著喊著說醫生你救救我……伴隨著劇烈地掙扎，直到呼出最后一口氣。”

這段話，正常人讀來都會感到不舒適，何況是病毒肆虐之際。大媽的最后一程，痛苦、無助、凄慘……我不忍去想，只要一想，便淚下如雨。

這段日子，我神情恍惚，身邊的點滴小事都讓我不自覺想起大媽。

樓下的花開了，我想，大媽最愛花了。這繁花似錦的季節，她應該會去賞桃花、櫻花、油菜花。在花下拍照，她一定會擺她的經典姿勢——兩手大大張開，像在擁抱大自然，笑得眼睛瞇成一條線……

我教大寶認字，想起讀小學一二年級的時候，跟奶奶到大媽家玩。大媽教我認字，報聽寫。我還記得那篇文章是春天到了，梨花杏花開了……

切菜的時候，我把菜從中間切斷，兩段菜摞在一起再切。這是大媽告訴我的，她說這樣切菜快。她還告訴我，做事情要講求效率，不能磨磨蹭蹭……

掃地的時候，角角落落我都要掃到。是大媽說，只有角落干凈，才能說明屋子打掃得干凈……

和大媽相處最長的一段時間是去韓國旅游。我們同吃同住同玩，整整十天。在酒店，我洗的衣服晾不干，大媽教我，把洗好的衣服的水盡量擰干，再將衣服卷進干毛巾里，揉一揉擰一擰后拿出來，用吹風機一吹，很快就干。

旅行途中，大寶想吃酒店的烤面包。我束手無策。大媽從包里掏出兩塊，說“早上看她很喜歡吃，我偷偷裝了兩塊在包里，還有個雞蛋，等下再給她吃。”

購物時，大媽硬要我挑選一件衣服，質量太差太便宜的不行。我實在不好意思，最后大媽做主給我買了一件兩千多塊的冬款連衣裙。這件衣服至今仍是我衣柜里最貴的衣服。

韓國之行，我們的相處如親生母女般親密。這美好的場景仿佛就在昨天，卻成了無法復制的奢望，成為永久的回憶了。

前幾天，看到堂哥的微信圖像換成了大媽的照片。大媽穿著紅色裙子，坐在沙發上，俯身摟著她疼愛的小孫女蜜雪，蜜雪乖巧地親著奶奶。大媽圓潤健康，面帶笑容，慈愛而幸福。這樣溫馨的場面，再也不會發生。眼淚奪眶而出……

窗外，春雨霏霏，似乎在為大媽逝去的靈魂哭泣。我的心也似這淋漓的細雨般悲痛。我知道，生活永遠沒法恢復到大媽去世前那種圓滿的歡樂，但我們還是要重新撿拾起快樂的片段，堅強生活下去。

大媽，再見！再也見不到的刺痛心扉的再見。

大媽，再見！愿天堂無病無災無痛苦。

大媽，再見！愿我們來世還是親人。